“我非常意外和吃惊地阅读了你要我深思的意见,我可以明确地告诉你,战争中发生的任何变故都没有像你说的军队中存在的那种想法使我更痛苦。我不得不怀着憎恶的心情看待这种想法,并给予严厉的斥责。”
“我想不出我有哪些举动会鼓励你写这样一封信,我认为这封信包含着可能降到我国头上的更大的危害。如果我还有点自知之明的话,你不可能找到一个比我更讨厌你的计划的人了。......如果你还重视你的国家,关心你自己和子孙后代,或者尊重我的话,你应该从头脑里清除这些想法,并决不要让你或任何其他人传播类似性质的想法。”
在那个关键的历史时刻,华盛顿坚定拒绝了对他的王袍加身。他的态度对美国消除君主制的威胁起到了极为重要的作用。既然美国最有威望和实力的人物公开反对君主制,严词拒绝国王的头衔,谁又敢冒天下之大不韪接受加冕呢?正是他的这一选择为美国成为民主制国家开辟了道路。
▌从将军到公民:进退之间是一种境界
1783年9月3日,英、美和约签定,英国正式承认美国独立,经过8年的浴血奋战之后,美国最终赢得了独立、自由和尊严。
11月2日是星期天,在普林斯顿附近的洛基希尔,华盛顿向追随他征战多年的将士发表了饱含深情的告别演说,“再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为长时期的分手向他们亲切告别。”
他说:“你们在部队中曾是不屈不挠和百战百胜的战士;在社会上,也将不愧为道德高尚和有用的公民”。“平民生活的俭朴、谨慎和勤劳的个人美德与战场上更为壮丽的奋勇、不屈和进取精神同样可贵。”最后他公开表达了自己即将退役、过平民生活的热切愿望,“分离的帘幕不久就要拉下,他将永远退出历史舞台了。”
两天后,当华盛顿乘船离开纽约港时,岸边送别的人流如潮水一般,他眼含热泪,不停地挥动手中的帽子,与8年炮火硝烟中曾经生死与共的战友依依惜别。
12月23日,在安纳波利斯,华盛顿向大陆会议辞去一切公职,亲手交回了大陆军总司令的委任状,正式解甲归田。第二天一大早,他就匆匆起程,沿着熟悉的波托马克河马不停蹄返回他日夜思念的故乡——弗农山庄。
“戏已经演完了。我不再肩负公职,有如释重负之感。我希望能在余生中为善良的人们做一点事情并专心修身养性。”对华盛顿来说,动荡的戎马生涯已经结束,新的生活开始了。已过知天命之年的他决心在乡村田园度过他的后半生,他给远在法国的战友拉法耶特写信,充满了对乡居生活的赞美与自足:
“亲爱的侯爵,我终于成了波托马克河畔一个普通的百姓,在自己的葡萄架和无花果树下休闲纳凉,看不到军营的喧闹和公务的繁忙。我此时所享受的这种宁静幸福是那些贪婪地追逐功名的军人们,那些日夜图谋策划、不惜灭亡他国以谋私利的政客们,那些时时察言观色以博君王一笑的弄臣们所无法理解的。我企盼能独自漫步,心满意足地走完我的人生旅途,我将知足常乐。”
从将军到公民,在他而言再平常不过了,就像当初应召为国服务,义不容辞,这是义务,是责任,也是他作为军人的荣誉感,是他做人的基本原则。
一旦胜利降临,戏剧落幕,他就坦然地告别这个舞台,没有一丝的犹豫和留恋。
华盛顿和朋友在弗农山庄园
在进和退之间,在显赫的权势和淳朴的平民生活之间,他从来都能找到自己最准确的位置。他是战士、是公民,为国服务是天职,是上帝的召唤,是他对这片大地与生俱来的情怀。对于大陆会议和美国人民给予他的崇高荣誉他始终深怀感激......
他向往田园生活的宁静,不愿炫耀自己的开国功勋,以免背上沽名钓誉的恶名,他甚至谢绝了终生挚友克雷克医生代表一位作者为他立传的请求。他一直认为赞美他个人而不写整个独立战争将使他陷入尴尬和不快。
与不惜代价疯狂追逐世俗名利的人截然相反的是,他追求另一种境界,他更喜欢精神上的淡泊,所以在自家葡萄架和无花果树下的那些日子成了他生命中最美好的记忆,“此时,我希望能悄然无声地融入山川大地,了断与尘世的一切纠葛。”正是这样的境界使他断然拒绝了王袍加身的巨大诱惑,有史以来,他是第一个打赢了战争就回家的统帅。
在身为如日中天的将军时,他拒绝王袍加身,为美国成为民主制国家开辟道路;在连任两届总统后,他谢绝再次连任,留下总统只任两届的先例和传统,避免权力长期集中在一人手中。从将军到公民,再从总统到公民,华盛顿的隐退是一种境界。
理解美国文明的兴起,绝对绕不过像华盛顿这样“绅士”的美国国父们:亚当斯、杰斐逊、麦迪逊、汉密尔顿、富兰克林......乃至更早时代的温斯罗普,和更晚时代的林肯,他们或许并不完美,有的也有自己的私心,但他们却敢于直面人性,充分考虑权力对人性可能的腐蚀,以及如何把权力关进笼子,正是这一点,从一开始避免了美国出现独裁者,缔造了美国民主的奇迹。